私设：赵启平不能淋到雨。
午饭时天气还不错，黄志雄眯起眼睛躲避阳光，走进小餐馆的角落里点了份炒饭糊弄肚子。说是扬州炒饭，其实只有米饭和超市里大包冷冻什锦蔬菜，吃在嘴里没什么味道。况且米饭水加多了，黏糊糊的，像婴儿辅食一样。
黄志雄倒不太在意吃进嘴里的是什么——沙漠里死里逃生，饿了渴了什么都吃，早不在意食物的外在形式，能饱就行。他不是享用，而是进食。军旅生活将他的胃肠练就得无比坚韧，他不断将钢勺送进嘴里，嚼也不嚼便吞咽下去。
五分钟不到他便吃完了他的午餐，在餐盘下垫了两张纸币，向餐馆老板挥挥手推门离开。门外有很窄的窗檐，挡风避雨，免得木门遭受腐蚀。他推门时没注意，连门带人正撞到门外站着的一个青年。
“抱歉。”他面无表情道。
青年摆了摆手，表示他没放在心上。他两手放在背包的带子上，依旧抬头看向巷子里那条窄窄的天。
“下雨了。”
青年咬字很柔，声音又轻又低沉，像被微风吹得呼啦啦响的阔叶树，几片树叶掉在黄志雄的肩膀上，掉进黄志雄的夹克衫里。
他也跟着抬起头来，阳光很好，没什么云，雨却淅淅沥沥下了起来。
小雨而已，没什么可怕的。黄志雄把夹克衫拉链拉到脖颈，走出了窗檐下的这片蔽身之处。
“你不走吗？”他站在雨里停了下来。雨没将他散乱的头发压得更乱，反而令他古怪的发型变得柔和，连睫毛上都挂着水滴，原本的棱角都变得柔润许多。
“我等一会儿再走，”青年回答他。“我没带伞。”
黄志雄抽抽鼻子，质疑道，“男人要什么伞？”
可青年没再回答他。
他只好好心解释。“你等不到雨停的，这里的天气总是这样，太阳下面的雨会下很久。”
“请问，你能不能帮我个忙？”青年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。
“你说。”黄志雄好奇。
“帮我去杂货店买一把伞，要最大的那种。我这儿有些零钱。”
黄志雄摇手，“我可以去帮你买，你一会儿把钱给我就好了。”
“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黄志雄便继续往前走，他刚刚在雨里说话，雨水流进了他的领口里，把t恤衫黏在皮肤上，有些痒。他甩了甩头，并没把这当回事。
等黄志雄从熟悉的杂货店里挑了把黑色长柄伞出来，青年却不见人影了。黄志雄感到有点好笑，手里的伞直挺挺沉甸甸的，像在嘲笑他的一根筋。
他又往前走了两步。原来青年进了餐馆里，正坐在落地窗前喝一壶热茶。
“有点冷，”他搓搓手，为对面的杯子里倒上一杯茶，“你还真挺相信我的，不怕我耍你？”
“一把伞而已。”
“谢谢你，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赵启平。”他微笑，神情中略带讽刺与无奈，“是个医生。”
“我姓黄。”
“太没诚意了吧！”赵启平冲他开玩笑，“我可告诉了你我全名。”
“黄志雄。”他无法反驳，只好如实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姓名。
“你好黄志雄。伞多少钱？我把钱还给你给你。”赵启平看向凳子旁支着的雨伞。连包装都没拆开，黄志雄可真是个厚道人。当然，也不排除他心思缜密，准备找不到他就去商店退掉雨伞的可能性。赵启平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没有丝毫用处的东西。
“不用了。”黄志雄饮了口茶，杯子里的水平面便下沉一半多。
赵启平竟然不客气地接受了黄志雄的客套话，“那好吧。”
黄志雄目瞪口呆。
赵启平背上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，拆开伞外的塑封，推门走进了雨里。他向黄志雄眨眼睛，“谢谢你的伞。”
黄志雄沉默着低下头，在磁碟下面发现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崭新纸币，付伞和茶的价钱绰绰有余。
他喝尽了那杯茶，把纸币留给老板，自己穿着湿衣服回到住处。他还是感觉脖子发痒，一直忍着没挠，或许洗个及时的热水澡或许能缓解一二。
热水不那么充分，花洒里洒下的水像中午的雨一样，淅淅沥沥，老年人尿不尽一样。黄志雄有点烦躁，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红，过敏似的起了层癣，用手指一搓，指尖就满是红褐色的皮屑。
又恶心又奇怪。
他突然想到赵启平的笑，以及他补充的那句，“是个医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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